了打或是受了气,就总是要搭锅燎灶煮油饼烙煎馍海海地吃上他一顿。彩兰吃的名气大着哩,不仅卧马沟人知道,就是四十里马沟好些村里的人都知道。
卧马沟的集体灶开张起来了。
灶房就扎在皂角树下的官窑里,在官窑门口的场子上用苇草席子搭了个简易棚子,在棚子里一溜儿盘垒了三个大小不一的烧柴的锅台。大锅台蒸馍,小锅台炒菜,中间的锅台烧汤做饭。
灶房里派进来六个人,一个男人专门担水背柴,剩下的五个都是女人。女人就是专门蒸馍做饭。改改和水仙真的没有进灶房。彩兰身份特殊,是政治队长的女人,平素间就爱叽叽喳喳地出头管事,进了灶房不用人吩咐指派,她就当仁不让地成了领班管事的头儿。彩兰颐指气使地把灶房里的四个女人使的团团转,把一个担水背柴干粗活的男人,也管束的紧紧的。这个女人张扬起来比她的男人还要显得刁蛮专横,还要飞扬跋扈。真是:不是一家人不登一家门,狮子配老虎,王八配乐人,一点不假。也算是李丁民有远见,没有让水仙到灶房来,水仙要是进了灶房,这灶房里肯定有好戏看。改改没有进灶房,改改即是进了灶房,彩兰也不敢胡乱指使改改,改改是队长的女人,更是她的亲家母,她巴结还巴结不过来呢。月儿幸亏没有进灶房,月儿要是真进了灶房那还不成了彩兰的出气筒。彩兰这么恶躁,月儿那么绵善,这是明摆着的。月儿没进灶房是对了,算是躲过了一劫。
彩兰的心思大着哩,进了灶房她就挽胳膊捋袖子显摆起自己来,官油粗捻吃了还有。彩兰一开始就想好好地吃几顿,就像在家里和男人打了架一样,要海海地吃海海地喝,反正是集体的粮,集体的油,吃进肚子才是自己的。
吴根才当了多年队长,公道正派更知道粮食的来之不易,开灶的第一天他就给保管李中原把话说死了:“按人头定量,灶上领的粮食一两都不能多,大人一斤,小孩八两,一天一出库。长了短了你负责。”吴根才是队长,他要对全村人负责,话不说狠,事不管严,到时候集体灶上再揭不开锅,那一二百张嘴拿啥喂呀?这和原来不一样,原来分了口粮各顾各,谁的家当不好谁自己挨饿。现在他一个人把责任扛起来了,大家的家由他一个人来当,他能不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吗?彩兰大手大脚吃惯了的人他又不是不知道。
队长严声地把话说到这里李中原不能不听,到时候真的断了顿,他负不起这个责任。细水长流总比暴发洪水安稳。李中原和郭安屯是割头换颈的死生弟兄,但他也不敢给彩兰开口子。队里规定的指标一天是多少就是多少,一两也不能多,当然一两也不能少,库房里的粮食是有数的多了少了都交不了账。上一任保管员就是因为库里的粮少了交不了账,才上吊自杀的。李中原可不愿当第二个郭满屯。
彩兰攒足了劲本想海海地吃上几顿,却碰上吴根才和李中原这样的人,让她展不开套,每天领回来的粮食都是可丁可卯,没有一点多余,还不如在自己家里呢。彩兰觉得心里不畅快,但勺把儿在她手里掌着,多一点少一点稠一点稀一点还是能把自己想要多吃的份儿匀出来,一二百人的大锅灶还漂不起她一个人。给每个人少一点,余下的就足可以撑破一个人的肚皮。彩兰紧紧地把住勺把儿再不松手。当然她也不是谁都要扣,谁都敢扣。有些人把碗举到前面,她就不能给舀的少了,也不能给舀的稀了,比如吴根才一家,李丁民一家,还有李中原一家,相反她还要给他们舀满一些稠一些。还有一个巧红,她也轻易不惹她。彩兰对巧红恨的牙都直痒痒,但她不敢惹巧红。巧红把丢人就不当一回事,要是那一天她碗里的饭稀了少了,她就敢端起碗往彩兰脸上泼,还敢当着全村人的面从郭安屯手上抢走饭碗。巧红靠得就是夹在腿旮旯里能当哨子吹的两片柳树叶儿赢人哩。“呸,不要脸的卖白货。”彩兰敢在心里骂巧红,却不敢当面和巧红吵。她要是和巧红一吵,郭安屯的冷拳头就会支到她脸上。这些人她都不敢克扣。但是对崖口上的一家人,她可就想咋着就咋着了,谁让他们是地主的儿子呢。
耀先月儿自从集体上开了大锅饭,他们就再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每顿饭他们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打领回来的饭比别人的少比别人的稀,却不能说不敢说,只能默默地忍受。碗里有一点稠的,他们都捞给儿子。新生十一岁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小时候新生没有吃过一口奶,瘦瘦弱弱的一直长不高,这时候营养再跟不上,将来就很难长成一个壮实的汉子。耀先和月儿多么希望儿子能顶天立地地长成一个粗壮结实的汉子,为了将来的希望,他们从自己嘴里省出饭来让儿子吃。懂事的新生怎么肯吃爹妈碗里的饭,爹妈一天三晌干那么苦重的庄稼活吃不饱肚子,怎么能顶的下来。谁要是看见这一家三口把碗里的一点饭推来让去的情景不落泪才怪呢。
在地里锄麦茬的月儿熬不到天黑,肚子就饿的咕咕地叫起来,空空的胃里一阵一阵往上返酸水。多少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月儿靠下了胃病,每到半后晌快黑的时候她就心烧肚挖的吐酸水。对月儿来说,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现在还不如最困难的去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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